見現在軍校學生有感

2017/03/07

 

2月28日海軍敦睦支隊到台南安平港開放展演，我和家人到現場參觀。9點半時我們先到表演場地，等待10點整的各項表演節目。離表演時間還有30分鐘，我看到海軍官校鼓號樂隊學生，都已穿上挺拔制服，排列好整齊隊伍，英姿煥發的站在會場中央待命，旁觀的群眾也都露出期待的眼神等著看他們演出，這不禁讓我想起，40年前我也曾和他們現在一樣…。

(民國67年漢威演習)

民國67年雙十國慶當天，我穿著陸軍官校閱兵服，站在台北街頭，準備進入總統府前踢正步，旁觀的群眾也是用讚佩的眼神看著我們，當年國慶閱兵的代號是「漢威演習」。40年過去了，我也已退伍了十多年，現在本來應該是退伍後在家過著清閒的日子，卻不料被當今政府以「年金改革」口號，準備大砍我們的退休俸給。這項措施這讓我們許多同學和學長學弟們，紛紛走上街頭參加過去我們萬萬想不到會去抗議政府的行動。是怎樣惡質的政府，竟然會逼著過去最愛國家、最盡忠職責，也犧牲奉獻最多的退伍軍人走上街頭去抗爭？

(我們軍校同學走上凱道抗議政府，照片由周金凱同學拍攝提供)

「年金改革」是一個很諷刺，也很讓人訕笑的口號，它代表過去政府的年金制度規劃做的不好要破產，所以現在要改革。而年金將破產是誰的責任？是退休軍公教人員造成的？還是國家政策及法令制度不全造成的？問題總要說清楚和講明白，就以軍人年金部分來說，從民國85年起，政府對公務人員(包含軍公教)開始實施新的退輔制度(儲金制)，由政府與公務人員共同撥繳費用以建立公務人員退撫基金，用來支付新制實施後的退撫經費。軍人的退輔基金是以當時國軍45.2萬人的兵力員額來規劃。但自該年起國家的政策卻要國軍繼續裁軍，國軍經過精實案、精進案和精粹案後，軍隊員額從45.2萬人減少至21.5萬人，減少人數超過一半，造成了原先要繳退撫基金的人變少、相對要領的人就變多。另外國家推行募兵制，志願役人力雖然增加，但他們的役期都不長，3-5年就退伍，軍人的退除給付亦大量增高，造成退撫基金嚴重超出負荷。裁軍和募兵都是政府推行的政策，這兩項政策造成軍人退撫基金收支不平衡以致將破產，這豈能將責任怪罪到軍人頭上。

 

國家因為裁軍和募兵政策而造成軍人退撫基金將破產的錯誤，政府自己不承擔支付責任，卻要由已退伍的軍人來負責，這是非常荒謬的事。在政府規劃的年金改革方案中，雖然說「軍人因為役期短、退除早、離退率高的特殊性，要另外專案處理」，但最終不管什麼樣的專案處理，結論都是要把軍人的退休俸給砍減，剩下的只是要砍減多少的問題。他們覺得軍人退休俸給拿得太多，故意拿兩個根本不能等同類比的數據來比較，第一是和現在學校剛畢業的年輕人22K薪資比較，第二是拿一般勞工的退休金額對比。這種惡意比較的結果，結論就是退伍軍人領的太多，更輕笑汙衊軍人是吃垮政府的米蟲，這樣的指責不僅是重傷軍人的榮譽和尊嚴，更是蓄意的在挑撥世代對立。

 

看著五、六、七、八十歲，頭髮都已發白又高齡的退伍軍人，為了保障自己的權益，踩著蹣跚的步伐，喊著聲嘶力竭的口號，激動又悲憤的走上街頭抗議政府，這樣的場景和影像，其實是國家很深層的悲哀。一個不負責任又不守信用(承諾)的政府，將來如何去治理和管理這個國家和社會，被挑撥對立成仇的國人，他們未來又如何能夠和樂相處，共同向前邁進？

 

以前我看到軍校學生或是年輕軍官，都是用讚賞的眼光嘉許他們，也欣慰我們後繼有人。但現在不管是現役軍人還是退伍軍人，都分別遭受到不同程度語言的歧視和謾罵，我不禁會懷疑的想，我們是否都選(入)錯行了？以前我們一腔熱血從軍報國，和國家簽了賣身契和生死狀，當年我們的雄心壯志，還不單單只是要保衛台灣而已，我們更想要躍馬中原、光復神州。後來時代環境變了，我們雖無能力去反攻大陸，但最起碼也善盡了保衛台灣的責任。

 

台灣從民國56年以後，將近五十年都沒有再發生戰事，很多人不去思考這背後的重要原因，是因為有一群願意為國家犧牲生命的軍人在誓死守衛，反而認為這是和平時期理所當然該有的。因此有許多人開始質疑台灣是否有建立強大軍隊的必要，也開始詆毀軍人存在的價值。整個社會的氛圍不僅僅只是在羞辱現役軍人，更開始清算鬥爭退伍軍人。在這樣的環境下，我再看到現在的軍校學生或是年輕的軍官，不禁會想，我們先後都選擇了軍旅，是我們當年太笨了？還是你們現在太天真？

 

民初才女林徽因的弟弟林恒，在八年抗戰期間，基於愛國情操，縱使當時他考取了清華大學，卻毅然退學轉而報考中央航校，畢業後擔任空軍第五大隊少尉飛行員。民國30年3月14日，日本戰機十二架攻擊四川，林恒和他所屬的空軍大隊飛行軍官奮勇起飛抗敵，他不幸被擊落為國殉職。林徽因後來寫了一首詩「哭三弟恆」哀悼她的弟弟：

「弟弟，我沒有適合時代的語言來哀悼你的死；
太早了，弟弟，難為你的勇敢。
你已給了你所有的，獻出你們的生命；
我既完全明白，為何我還為著你哭呢？
只因你是個孩子，卻沒有留什麼給自己，
而萬千國人像已忘掉，你死  是為了誰？」

 

過去的軍人基於使命和光榮感，願意為國家忠誠無悔的犧牲，那是因為他們熱愛國家，也信任政府。但現在政府卻視軍人如敝屣，對軍人背信忘義，就像林徽音詩中所言：「萬千國人早已忘掉」軍人存在的價值和意義。將來一旦台海再發生戰爭時，年輕的軍校學生或軍官們啊，你們還要為這個無情無義的政府慷慨赴戰場，含笑為國犧牲嗎？別再傻了，你死…是為了誰！

感慨寫一首軍人自哀打油詩：
「昔為良弓今狗烹，頃成魚肉任清蒸；
  老驥新騏皆憐苦，棄如蹇驢野自生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