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火車的回憶

說明：
1.本文原於2012年11月30日發布在中華電信戀戀華興隨意窩(Xuite)，隨意窩垮(關閉)了，現在重新刊載在於此處。

2.文中的照片均取自網路，部分幾張有加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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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做了「永保安康之旅」和「台南小火車站之旅」兩個pps檔案後，收到旅居美國的趙大娘回信說：「我是台鐵子弟，從小在火車站邊的宿舍長大…，最喜歡火車，喜歡大大小小的火車站…。」看到這樣的字句，不禁也勾起了我從小坐火車的記憶，一直以來，我對坐火車都存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和無限的回憶…。

  我家住在台南，但從開始唸幼稚園起(民國53年)，就被送到台北陽明山的華興育幼院讀書，每年只有寒暑假才可以回家，那時候沒有高速公路，放假、收假都只能坐火車。而放假與收假坐火車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，放假的時候坐夜間火車回家，心情很好，往往一上車就睡著，天亮時就到家。而收假則是心情低落，又是白天搭車，往往整個旅程中頭都是倚在窗戶邊，望著窗外一幕接著一幕飛馳而過的風景，看著一站接著一站過去，知道離家是愈來愈遠了。

  我到現在都能清楚的記得，每次收假時都要在清晨5點鐘起床，簡單吃完早餐後，就要趕到車站搭5:57分從台南出發開往台北的普通車，普通車就是過去的慢車，每一站都要停，開到台北都已是下午3點多鐘。火車剛從台南開出時，因是始發站，所以全是空位，可以隨意找自己喜歡的座位，我們也知道早晨太陽從東邊升起，坐往北開的火車，一定要坐在左邊，這樣一整個上午才不會曬到太陽。火車剛從台南開出時，我一定都會睜著眼睛仔細盯著窗外看，因為那些都是我熟悉的景像，第一個路橋下面是小東路，附近有四總醫院及成功大學。第二個平交道是開元路，那條路也是回我富台新村家的道路，然後會看到開元國小及成功國中，還有之間的那座陸橋，這些都是我在假期中常去玩的地方，等看到聖功女中過去時，我就知道真的離開家鄉了，因為之後的景像都已不是我平常能跑去玩到的地方。

(普通車就是慢車)

  我對每一個火車站的站名從來都不陌生，各站南北先後的順序，也都十分清楚。從台南往北開的火車站，我更能清清楚楚一一背誦得出來，先是永康站(當時還沒有大橋站)，然後是新市，善化(當年也沒有南科站)、拔林、隆田、林鳳營、柳營、一直到新營及後壁，這些都是屬於台南境內的火車站，之所以能記得這麼清楚，是因為如果倒著往回走就是快回到台南的家了。我小時候不懂分數，看到7.2公里，我就會說下一站還有72公里，當時在台北政工幹校受訓的大姐，剛好那次送我回華興，她就告訴我說要唸7.2公里，自此我才知道小數點要怎麼唸。

  火車一路北上，沿途會看到幾個著名的地標景點，每到接近時我都會特別注意觀看；到嘉義要看北迴歸線地標，到彰化要往右邊看山上的大佛，快到台中前要看左邊有寫”成功嶺”三個大字的巨石。過了豐原站以後，窗戶要記得關下來，因為接著後面會有許多的山洞，要不然火車頭冒出的黑濃煙會嗆得大家受不了，一直要過竹南站以後才能解除山洞的警報。等看到鶯歌山上那塊大石頭時，心情就會開始低落，因為知道快要到台北了。過了板橋站以後，會有數不清的平交道，然後到達台北，下車以後要走到公路局西站，搭開往陽明山的客運車，此時會遇到一些華興的同學，我總是假裝強顏歡笑的面對，以掩飾自己內心的脆弱和哭泣。

(一個接著一個的山洞)

  坐火車途中也有一些特殊的記憶，火車從台南開出時，座位十分空，但不到一小時約到新營站之前，座位就已經坐滿，接下來上車的人就只能站著，而且還是每節車廂都是站的滿滿的。那時候車上還有倒開水服務，有座位的人都有一個玻璃杯，可以選擇要不要放茶葉，小時候我都是喝白開水，有次選擇要放茶葉，喝起來卻覺得好苦。每到一定時間，服務生就會提個外面包著毛巾的大水壺(怕燙到人)，吆喝著擠過人群，到每一個座位旁，然後彎腰拿起杯子，熟練的翹開杯蓋，快速又精準的倒出滾燙的開水，然後再俐落的放回去，我每次看到那漂亮的動作，內心都會十分敬佩。中午火車開到台中站前後，沿途各站就會聽到「冰多、冰多」的便當叫賣聲，但家人都只會買兩個車上販賣的圓形鐵飯盒便當來吃，便當的種類只有一種，只能選擇買或不買。便當裡除了排骨肉、滷蛋和雪裡紅外、印象最深刻的是還有半片黃色的醃蘿蔔和一些甜紅絲，吃完便當後鐵飯盒就直接放在座位底下，等到終點站時會有人來回收。台鐵便當的滋味，也是我幼年搭火車難忘的記憶。

(台鐵早期的便當盒，左邊和中間的我都用過)

  由於每次放假、收假都要家人來接送，家人自己也要上班和上學，來回接送花錢又費時，所以民國60年從小學六年級起，我媽媽就大膽的放我自己一個人坐火車來回。那時候沒有自強號，連莒光號、復興號都沒有，最快速的火車是光華號、最豪華的是觀光號，以我們家的環境，這些高級列車我都坐不起，但因是我一個人單獨走，我媽媽就讓我升等改坐對號快車。每次收假前兩天就要先到火車站排隊買預售票，買票當天也要早早起床，六點鐘以前要趕到火車站排隊，稍一晚到排隊的人龍都已排到車站外了，車站八點鐘才開始賣票，所以每次買票都要先罰站兩個小時以上。我們班上有位女同學陳蔓穎，她家和我家只隔一個村子，初中以後我每次都要負責買兩張車票，然後兩人一起坐火車回學校，那時年輕害羞，倆人在車上六個多鐘頭的時間裡，竟然可以一句話都不講，到台北下車以後趕快各自分開，假裝是自己單獨回學校的。

(觀光號和光華號)

  放假時回家則又是另外一種情景，我和住在高雄的梁振明及王治民都一起坐南下的夜快車回家。華興放假時我們會先到西門町鬼混，住在板橋的陳體信和林蔭群也會先來陪我們玩，不管是看電影還是到萬年商業大樓或今日百貨公司閒逛，都要等到吃完晚飯後他們才會回家。我們南部的三個人，有時會加班上的女同學陳蔓穎，就要等到晚上9點鐘以後才會去買沒有對號的平快車票進車站，準備「搶位子」。

(夜快車)

  「搶位子」是一個十分深刻的記憶，除了運氣好之外，更需要天大的膽子和高超的技術。在火車進站之前，我們要先分配好各自站的位子，在火車進站將停未停之時，要看準車門抓到把手然後一躍而上，先跳上車的人拼命往裡面衝，搶到兩排座位時要先把椅背轉成面對面，然後兩腳各自站在一張椅子上，再打開窗戶，讓看行李的陳蔓穎，把行李傳進來。在這短暫時間內的迅速動作是十分重要的，如果稍一客氣失手沒搶到座位，那就要準備在火車上站一整個晚上了。有時在開車前半個小時，我們會聰明的先跑到第四月台，睹那班待發的火車就是我們要搭乘的，然後躲在車子座位底下，讓巡班的站務員或警察，拿著手電筒巡視時也看不到我們，火車開動時先往松山方向開，調整好軌道後才會再開進台北第一月台，此時我們就會得意又驕傲的已坐在位置上了。這種情形不是常有，要賭一睹那班火車班次一定要對，當然也有被發現趕下火車的時候，只得再回到第一月台準備重新搶位子。總之放假南下時，我們幾乎都有座位，然後坐整整的一個晚上，夜裡車廂內呼呼旋轉的電扇，沉沉入睡的旅人和站著不安的旅客，睡不著的人只能看著外面漆黑的夜色，等看著一個接著一個光亮的車站，火車要一直開到天亮5點多時才會到達台南站。

  坐長途火車的記憶已很久遠了，民國66年畢業離開華興以後，隔年中山高速公路全線開始通車，以後再有機會南來北往奔波，大多已改搭國光號或野雞遊覽車，坐國光號的好處是不會每個交流道都下去拉客，較能準時到站，而坐野雞車的好處卻是有電視節目可看。台鐵火車後來雖相繼引進了各型的高級車種，鐵路又逐漸的全面電氣化，但因長途火車行駛的時間較久，車票又不好買，我坐長途火車的經驗和記憶，就從此消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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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：
  我上初中剛開始學英文時，最先學會的第一首英文歌就是500 Miles(離家500哩)，每回唱著就會想到學校放假和收假時坐火車返校時低落的心情。而今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，再聽這首歌，離家的愁緒雖不再有，但當年那段旅途奔波，為生命成長而經歷的過程，也成了老來回憶中最美麗的記憶。

  演唱500 Miles的歌者版本很多，但我還是鍾愛最早期聽到有淡淡憂傷滋味Peter Paul And Mary的版本。後來又聽到一個法語的版本，在滄桑中又多了一份瀟灑和自在。兩個版本都放給大家聽：

1.Peter Paul And Mary的版本：(點擊播放)

2.Richard anthony法語版本的500 Miles：(點擊播放)